与文学的奇妙缘分——郝建国和他的文艺评论家工作室
郝建国(中)向来访者讲解文艺家工作室开展活动的情况
“三十多年来我经历了多种职业,却始终与文学二字不离不分……”每当回望自己的职业生涯,郝建国感慨良多。
大学老师、编辑、作家、文艺评论家、社长……郝建国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个新身份,而不管境遇如何转变,所有初见他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问一句:“您是大学老师吧?”
他很喜欢“老师”这个称呼,在他看来,纵使世界瞬息万变,公众学习手段不断转化……“老师”这个角色永远藏在繁华背后,默默地行使着不可取代的职责。
“如果我们面对面地将自己对文学的感悟用口耳相传的方式传递给每一位大众,是最幸福的事。”明年,郝建国将从花山文艺出版社退休,进入新的人生阶段。他对退休后的生活已经做了初步的规划——在文学的百花园里、在名家工作室里,再做一次老师。
郝建国在工作室内
一篇跑题作文 牵起与文学的缘分
郝建国认为,自己在高中之前与文学并没有太多交集,如果非要给这条文学之路找个起点,应该从高中时一次写作文的经历谈起。
“我印象很深,老师给布置的作文名叫《我的叔叔》,我对叔叔印象不好,便改写成了《我的姑姑》,因为我想起姑姑就文思泉涌。”郝建国说,作文交上去,老师单独把他叫到办公室,告诉他:“你这样写肯定考不上大学。”但是后来,郝建国不但考上了大学,高考成绩还相当不错。
拿到河北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后,郝建国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找那位语文老师,告诉他:我不但考上了,而且还是中文系……“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可牛了,特立独行的做法很文艺,我要吃文学这碗饭。”郝建国笑着回忆自己的“年少轻狂”,也感慨自己与“文学”的奇妙缘分。
热烈的大学课堂 点燃少年的梦想
提起上世纪80年代,也就是郝建国刚刚进入大学的那个阶段,总是绕不开一个词——文学,我们称之为“文学复兴”也好,“文学自觉”也罢,总之,那时几乎所有人都向“文学”二字靠拢。
“那时候的年轻人更愿意去接近诗歌,尤其是朦胧诗,可以说全民都是诗人。不论是政教系还是生物系……人人都在写诗。”那时的郝建国无论是上课、下课,还是与朋友聊天,都会被诗歌环绕。而对他影响最深的,要属河北师范大学中文系教师、著名诗人陈超。
郝建国是陈超老师教的第一届学生,至今他还能回忆起上课时的场景——满课堂的学生都疯了似的,那是中学语文课堂上无法想象的场面。其中有一堂课,郝建国印象最深。“那是一个冬天,陈超老师在阶梯教室朗诵北岛的诗,兴致来了便把外套脱掉了,接着又脱掉毛衣、衬衫,最后穿着背心讲课。”
郝建国彻底被陈超老师营造的气氛点燃,发自内心地喜欢上了诗歌、喜欢上了文学。很多年之后,他策划推出了由评论家霍俊明潜心三年写作的《转世的桃花:陈超评传》,当中就有对这节课的描述。这本影响广泛的专著,生动勾勒出一位优秀特异诗人批评家的人格肖像,并试图完成对20世纪80年代以来诗歌文化脉络及内在发展规律的深入解读。
郝建国组织新书分享会推荐河北作家的作品 (受访者供图)
深入浅出 让受众了解文学的力量
我们常说一句话:你若盛开,蝴蝶自来,传递文学之美的过程与之十分相似。“我回顾陈超老师带我走上文学之路的过程,最大的感触就是——热爱要由心而发。”作为一个出版人,郝建国首先要做的,就是从一个巧妙的角度将受众吸引到文学的大花园中来。
“人文空间这样的一个场所,推广人的职责不只是去解读经典,而是把读者引入到经典的阅读中来。”在这个过程中,潜移默化地给读者传递文学的美好,让大家知道经典的价值。只有这样才能让读者自发地去读经典,选择性地去阅读。
“到底我们读哪些经典?中国3000年的文明,积累了太多的经典著作,不可能都有所涉猎,所以我赞成分层次去推介。”郝建国始终觉得,不同层次的人对文学的渴望绝不相同,所以他会不断地更新主题,以吸引不同年龄、不同职业的人前来。
“我曾经当过大学老师,给中文系的学生们推荐过海量的图书,可就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即便是在一个课堂里的学生,对文学的涉猎也不同;现在我是以一个出版人的身份来做文学推广,面对的受众就更多了,更应当细分。”这种“细分”,是郝建国现在最关心的事情,这就好比一个作家在面向读者时,一定要挖掘作品本身所具有的对于公众的价值,而不是盲目去写作。
郝建国组织新书首发式向读者介绍图书 (受访者供图)
从方法着手 让传统经典入脑入心
其实有关文学的一切,都是讲究方法的,而非所谓的天赋和感性认知。在郝建国眼里,一些专业人士尚且对“文学”一知半解,更不用提爱好者了。因此,当受众真正爱上文学之后,还需要一个正确的路径去引领,这样才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在出版社这些年,我发现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们的书籍出版了,古文的注释也是反复推敲,但是读者们还是不会阅读,不知道重点在哪儿。”郝建国还经常会遇见一些读者或者是孩子的家长,他们不知道这本书应该从何读起,读完了又有什么意义,甚至于家长根本不知道如何给孩子去讲述一本书……“难道就这样念一遍吗?显然不是。”
以《诗经》为例,它里面的每一首诗都是一个民间故事,而民间故事之中蕴含的、背后所依托的又是什么呢?这显然不是一个文学爱好者能够讲清楚的事情。
“作为一个学习传统文化出身的出版人,我接下来要在我的空间里做阅读指导,还会针对古代经典来写一些专门解读的书籍,比如,我会具体讲解《诗经》里的成语,用一个浅显的小故事来引申一个道理……”郝建国同样认为,这些方法的讲解也要因人而异,你不能用一成不变的眼光来讲方法,给孩子讲的经典一定要与大人区分,这样才能循序渐进地培养他们的阅读能力。
郝建国形象地把这个过程比喻成“蒸馒头”,作为一个空间,首先应该做好示范,把这个馒头蒸出来,才能起到影响作用。而作为这个空间的主人,郝建国要让所有来到这里的人都明白——一篇文章要从阅读开始,但是绝不能仅仅以阅读结束,“学以致用”才是我们每一个人要到达的彼岸。“我想让每一个人都能知道——积攒知识不是让我们当书呆子,唐诗三百首背得很熟练却不会去使用,就只能成为背诗工具。”
郝建国(右)向工作室的来访者推荐书籍
将价值放大 让普通读者变成作者
几乎所有的阅读者,都会有一个梦想——成为那位自己崇拜的作家,亦或是书中曾经打动过自己的那个人……从读者到作者的跨越,需要依托专业的人才能实现。
其实早在几年前,郝建国就曾为阅读者的梦想奔走着。教孩子们写作、给孩子们出书,组织各式活动鼓励大家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作者。“其实身边一直有人在督促我做这件事,带着老师和同学们读经典的同时,在选题和写作方面给予引导,作为一个三十年的编辑,我绝不能让他们偏离轨道。”郝建国觉得这是一个文学工作室存在的重要意义。
这不是一句空话,而是需要用实践去验证的。最近,郝建国正在筹备一套 《文学常青藤丛书》,这套书将首次收纳全国10所知名重点中学如清华附中、人大附中、北京四中、沈阳七中、石家庄二中等名校学生创作的文学作品。
“这些作品不是作文,而是超越作文的东西,我觉得这应该可以成为孩子们梦想的一针强心剂。”郝建国说,一定要让那些想要吃文学饭的孩子们在儿时便有作品成书出版。“我们的书,计划持续推出,一年一本……当10年过去,第一本书中的小作者可能已经成了作家,这对后面的孩子又是一波更加实际的激励。”
在此过程中,郝建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孩子们的变化,他们的作品越来越超脱于制式化的所谓优秀作文的标准,有了自己鲜明的个性,“读完让人为之一振,在意料之外才更有自己的价值。”他不断引导孩子能够真正成为那个与众不同的人,写出去同质化的作品。
脚踏大地 帮基层作家走进大众视野
基层作家这一称呼,在20世纪80年代曾经被大众广泛认可,而且从基层走出来的那部分人,更容易在那个文学神圣的时代激起浪花,引导更多基层作家走进大众视野。不过这些年,这朵浪花好像越来越弱了。
“我是个工人,我是个农民……但是,我也能写作。”郝建国说,这是他对基层文学爱好者的期许,也是他的奋斗目标。作为名家工作室中的一员,他理应服务于基层的读者。一方面,要脚踏大地,让基层作者发的光被人看见。之前,郝建国也曾做过这方面的尝试,其中就包括获得“全国十大农民诗人”称号、以诗歌火遍全国的白庆国。郝建国将他在田间地头写出的散文作品集成《乡村底色》,获得很多人的青睐。
另一方面,郝建国还会推出顶尖作家、顶尖作品来影响基层作家。“这些顶尖作家亲授的经历,那些了不起的作品,很多基层作家可能都未曾接触过,所以我要用这些主流的方向来引导他们。”郝建国认为,如果一个人从来没见过“天花板”,就永远不会到达超越自身的高度。所以,他要从高度上引导基层作家,将自己拥有的资源不遗余力地奉献出来,把自己对文学的研究融入进来……即便是发挥余热,也应当能够很好地展现价值。
郝建国还强调,在面向基层作家时,编辑思路也要跟着调整。“我常常跟编辑说,如果你接触的作者是高中水平,就按高中水平去打扮他的作品,拔高不一定是好事儿。”这,也是对作者的尊重。
打破壁垒 用空间来传播河北智慧
基于文学,却不拘泥于文学,是郝建国对这一隅空间的定位。在文学空间里,用文学和与之相关的载体去传播河北人的智慧是他十分热衷的课题。
“目前文旅大热,在景观布置的同时我们的文化输出显然还有不足。尤其是在河北智慧这一块,我们的宣传还没有被系统化。”郝建国准备通过几个层次去做这个事情,首先提纲挈领地激发大众的兴趣,让他们认可:河北人的智慧是值得去深入研究的。然后再分门别类,按照地域将河北最高级的东西分别展现出来。“比如中山国,可能大家更关注其文物价值、艺术价值,而对于它的智慧总结得太少。一个在战国七雄的夹缝中生存几百年的小国,一定是有大智慧的。”
郝建国认为,如果说名家工作室像是一个店面,那“河北智慧”就是他售卖的商品之一,他要把这些“商品”售卖到各个地方去。名家工作室只是他出发的地方,未来他会进学校、进社区、进企业、下乡间……建工作室只是个名义,而不是目的。
除了“售卖”河北智慧,郝建国对于自己的工作室还有着更高的期许——他要将其打造成一个能够刻入受众心灵的“符号”。名家与否不重要,具象抽象同样不重要……他更希望通过这样一个舞台,展示文学工作者的充实人生,让老百姓可以选择用文学的方式过自己的生活,让他们有能力、有审美,更心甘情愿地去体会文化之乐、人生之乐。
文/记者郑娴娴 图/记者毕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