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淡疏阔 意韵悠远——漫谈北宋定窑的收藏与审美

鲁奕君

定窑白釉花口碟，北宋，高1.9cm，口径11.3cm，底径7.2cm。故宫博物院藏。

　　汝窑、官窑、哥窑、钧窑、定窑——宋代的五大名窑其实也是中国的五大名窑，流传至今，被人们口口相传。这代表了宋代瓷器烧造的最高水平，同时其工艺也达到了中国单色釉瓷器烧造的极致和顶峰。五大名窑留下的不仅是传承的窑址和技艺，还有与其相关的一个个生动鲜活的故事。

　　“五大名窑”之说始见于明宣德年间，由大臣吕震等人奉旨所撰的皇室收藏目录《宣德鼎彝谱》中，但书中所提不是“五大”，而是“六大”：内库所藏柴、汝、官、哥、均、定各窑器皿，欵（同“款”）式典雅者，写图进呈。

　　柴窑因身世成迷并未被列入后来的名窑序列，对于钧窑来说，目录所载之“均”，与现代通用之“钧”，这其中又有一些曲折，在此不做赘述。

　　定窑凭什么贵？

　　以“五大名窑”为代表的北方瓷器烧造工艺繁荣一时，到了“定窑”时期，在北宋灭亡以后，定窑艺人随时局南迁，中国的瓷器烧造分布图开始向南方倾斜——可以说定窑是中国陶瓷史的转折点。

　　定窑的“定”来源于宋属定州之名，可全称“定州窑”，以烧制白瓷著称。

　　马未都讲过一个关于“定窑”的收藏事例：大约六年前，纽约苏富比拍了一只小碗，只有13.4公分，一点点。当时估价是20万美金，结果以222.5万美金被拍走。

　　一个这么点儿的小碗，还是白的，凭什么卖这么贵？

　　收藏家马未都说，就凭在一千多年前，这是全世界最高科技的代表。

　　当时，宋朝的皇帝和百姓都能用上这样洁白的碗，欧洲人从王公贵族到平民百姓却都用不上，所以瓷器成了中国古代对外出口的“硬通货”。来自东方的白色瓷器，被欧洲人称为“白色黄金”，被贵族当做珍贵礼品互相赠送。据说，在当时，能得到一件中国产的瓷器，是非常“有面儿”的事。瓷器在生活中的使用，成为一种品味和格调的象征。

　　欧洲历史上著名的国王奥古斯都二世是中国瓷器的超级“粉丝”，由于兴趣与痴迷，在他的统治时代，中国瓷器密码被破译，欧洲瓷器烧制成功，历史不过三百年。

　　据马未都介绍，定窑的仿制品比较多，质量也很好，所以在五大名窑中，定窑的鉴定是最难的。但是这并不妨碍人们对定窑的收藏热情，从另一方面来说，因为这个原因，定窑在市场中，也非常容易被捡漏。还有一点就是，五大名窑中有些窑口的遗址和烧造年代多少都会存有争议，但定窑是其中最没争议的。

北宋定窑划花八棱大碗 资料图

　　时代变迁中的定窑收藏

　　说起近些年定窑的收藏市场，离不开一位日本古董商——坂本五郎推波助澜。2014年在香港苏富比春拍中，一只北宋定窑划花八棱大碗拍出1.4亿多港币，当时这个价格水平仅次于汝窑，在高古瓷中，官、哥、钧窑的价格都比不上。这只碗是坂本五郎于1971年，在伦敦苏富比以5万英镑购得。马未都说，如果以现在的眼光看这个价格，可能不算太高，但横向对比一下：当时还有一件在日后被拍出两亿元的鸡缸杯才被卖出一万多英镑，也就是说，在上世纪七十年代，买一只北宋定窑划花八棱大碗的价格可以买四只鸡缸杯。

　　针对北宋定窑划花八棱大碗和鸡缸杯的价格历史变迁，马未都评价说，在这几十年的社会发展中，人们的审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几十年前，在国际上，人们对艺术品的审美是高规格的，这些年，在收藏市场中，“土豪”多，造成了俗称“最漂亮”的、能“看懂”的藏品都会卖的很贵。

　　关于收藏家坂本五郎，也是一部精彩的故事集锦。鱼干店学徒出身，对于入门要求较高的古董行业来讲，他简直“一穷二白”，初涉收藏时，虽然经常买到赝品，但是他却从未想到放弃，他相信“若畏怯风险，那便丝毫没有在这个世界取胜的可能。”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在为数不多远征海外的日本收藏家、古董商之中，坂本五郎就是其中之一。到了欧洲，藏家们都关注当地的本土藏品，如印象派绘画时，而坂本五郎却主攻陶瓷和青铜器。1972年，他在伦敦佳士得以22万英镑竞买中国元代青花釉里红大罐后一举成名，他说“能够理解这件珍品真正价值的只有日本人和中国人”。

　　在其他藏家看来，坂本五郎是一位“独具慧眼、直觉灵敏、充满热情且坚持不懈”的大藏家，正是对中国文化的深入了解和对自身直觉的笃定，成就了坂本五郎在古董收藏中的传奇。

　　定窑之美 美在文化意蕴之中

　　定窑与唐代邢窑一脉相承，定窑、邢窑窑址都在河北境内，相距不到三百公里。邢窑的繁荣发展不仅依靠工匠的智慧和技艺，还有窑口附近的黏土矿藏，唐代后期，由于战乱和黏土矿藏的枯竭，邢窑工匠艺人纷纷迁至有着丰富黏土矿藏的曲阳定窑。

　　对于邢窑、定窑的这种传承关系，有些瓷器器型兼具邢窑、定窑的特色，马未都说，有时候会出现“邢定不分”的情况。

　　定窑的发展始于晚唐、五代，盛于北宋，金、元时期逐渐衰落。北宋定窑以烧造白釉瓷器为主，定窑不仅有釉质之美，还有纹饰之美，装饰方法有划花、刻花、印花和捏塑等。有器皿因覆烧，有芒口及因釉下垂而形成泪痕之特点。

　　定窑白瓷能列入五大名窑之列，与其典雅素丽的气质外形有很大关系，其胎质洁白细腻，釉色匀净，薄而坚硬，被赞曰“白如玉、薄如纸、声如磬”，同时辅以简淡、疏阔的优美纹饰，有很高的艺术欣赏价值。苏轼有诗为证：“定州花瓷瓯，颜色天下白”。

　　定窑之美是淡泊寂寥、意韵悠远的，就像名句“非宁静以致远、非淡泊以明志”一样，定窑之美，美在精神、美在心灵，美在文化意蕴之中。欣赏定窑之美就像欣赏白玉一样，是一种精神高贵的君子之风。与之相应的是，能够欣赏定窑之美的心一定是澄澈清净、纯洁如斯的。

定窑白釉盏托，宋，高6.5cm，口径8.6cm，足径8.2cm。